文青传
问起阿富汗奸细的真名时,他这么回答:“就比徐静蕾少一个字儿,徐静。我知道你会说什么,好吧,我确实经常被当成女孩儿。”
不知道是不是对“徐静”的反叛,他的网名全是恶搞风格。刚开始叫小笨,后来变成小破,“再往后起的也是乱七八糟的名字,什么‘国产压路机’、‘尼泊尔雪花膏’,规则就是选择两个根本不搭的地名和物件。‘阿富汗奸细’就是这么来的。”
他的“阿富汗奸细”微信公众号,还真引来了一个阿富汗人,从后台发来了一些神秘信息。“我一看头像是个中东人,就问他是哪儿人,结果他就取消关注了。”
阿富汗奸细说自己这辈子做什么都是半道出家。上大学时,他的专业是自动化,典型理工男,然后被第一堂高等数学课虐成了迷惘青年:“当时我就崩溃了。上大学前,我的几何非常好,但极限死活搞不定,因为我觉得不可理解:怎么可能存在一个趋向于无穷的东西?到底有还是没有?”于是他成了建校八十多年的“第一人”:“来了三四个月,就不见了”——这是校方告诉他父母的话。
“到大二,实在觉得不行,就开始瞎想,我是谁,从哪来,到哪去——答案在远方。”于是他从镇江出发,去了浙江金华、江西萍乡、湖南吉首,一去就去了两三个月。“那时候开始上网,在网上认识了不少朋友,哪里有朋友就去哪里。”
回来之后,阿富汗奸细在网上看到讲述北京老鼠洞(地下室)生活的一个帖子,作为《搏击会》的粉丝,他觉得非常有意思,就跑去北京体验。“住了不到一周,就觉得不是我想象中那回事。我想象中的老鼠洞,首先,得有老鼠吧,但也没有啊。”
其实阿富汗奸细是想看住在老鼠洞里形形色色的怪人,最好像《搏击会》似的,有个地下黑帮。但现实是,这些地下室就像睡城天通苑,白天人们倾巢而出去上班,晚上回来睡个觉。后来,阿富汗奸细想明白了:“那时候就是以一个游客心态过去的,也没有真正在那里生活,没有办法跟人家产生深刻的交集,更别提去了解别人的生活。”
出走期间,阿富汗奸细喜欢上了摇滚乐。回到学校后,他想明白了以后要做什么。“我从小就喜欢画画,所以决定去做设计。但也没有转系,就是利用业余时间学一学。”出于对音乐的热爱,他成为猫扑网电台的幕后人员。就是在那时,他知道了灰尘唱片,认识了黑麦。
“我跟黑麦都喜欢绿洲乐队和《搏击会》。他那会儿在澳大利亚,可能也没什么人说话,有一天晚上跟我打了好长时间的电话,我们就决定做‘灰尘音乐社’。”
灰尘音乐社和《灰尘周刊》都很受欢迎。《灰尘周刊》慢慢变成了月刊,内容越来越丰富,最多的时候超过100页。“所有设计都是我来做,有时还要写东西。它承载了很多人的寄托,最多的时候我们有四五十个作者。对我来说,这越来越像一个累赘。”
2009年,灰尘音乐社关闭。2010年4月,阿富汗奸细出现在新浪微博上,发了第一条“摇滚段子”:“得脑膜炎之前,性手枪主唱john lydon在学校里是个害羞而自卑的小孩儿,屎拉裤子上了都不敢喊老师。从医院回来后,因为怎么也赶不上其他人,索性破罐子破摔,结果,害羞的毛病不治而愈!”
阿富汗奸细喜欢让自己保持“不一样、不一定”的状态。大学毕业后,他成了广州一家公司的设计主管;现在,他在某电商公司做品牌建设。“虽然我做过的这些事情看起来工种不太一样,但实际上是一回事。我希望做一些不一样的东西,不希望总出行活儿。也许所谓趣味就是这么出来的。”
虽然很早就喜欢摇滚乐,家里关于音乐和电影的书籍多到让妻子抱怨,阿富汗奸细的本职工作却跟文艺不沾边。他承认,文艺生活与本职工作没法平衡。“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,一般情况下都会选择继续往上爬,去深入研究自己的工作,但我在这方面却不是那么有事业心。”
去年,阿富汗奸细在公司做了一个吉尼斯世界纪录的营销项目,变成了他那帮朋友的一个梗,只要去北京出差,就逗他说,咦,这回又来搞吉尼斯世界纪录哇?“坦白讲,心情不太对的时候,会觉得为什么我在做这种事情呀?但更多的时候,我会在工作上花更大的精力。也许是因为自己比较贱,要不就别做,要做就做得好一点儿。”他也承认,这种工作状态,多少受了“文艺精神”的影响。
现在的阿富汗奸细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纠结。以前他会为一件事情磨叽好几天,总想找出意义。“我特别喜欢加缪,后来就学会把很多事情当成荒诞去看待,如果你能够跟荒诞共处,还能从中得到乐趣,算不错了。”阿富汗奸细的签名档好几年都没变——贝克特的名句:“try again, fail again, fail better.”
他的微信公众号有4万多粉丝。之所以开这个公众号,是因为他喜欢买书,妻子数落他“只买进不输出”。“我就说好嘛,那就输出呗,微信上发文章呗。其实就是给自己找了个买书的借口。”
说起藏书的数量,阿富汗奸细开起了玩笑:“应该不多,没有1700多本。”“基本我每天都得看书,手边就得有一本书。”所以他微信中的问候语经常是:“你手边那本书272页第一句话是什么?”
不管上哪,阿富汗奸细手里总要带着一本书,有时候他也不看,但有书揣着就会心安。“周末我一般也是窝在家里看书,出去玩都是被动式,有人叫才出去。”手边没书他就焦虑,“就像抽烟似的,抽烟的人手里不夹支烟就难受,那我胳肢窝不夹本书、包里不背本书我也难受。”
“阿富汗奸细”公众号一开始只是不定期发段子,从去年年底开始,逐渐改成定时更新,现在基本每天都有更新,只不过长短不同。“我是更注重趣味性的人。太阳底下无新事,同样一个事情别人也会发,如果都在说同一件事情,别人呈现信息量的时候,我就想从另外一个角度切入。”
虽然一直保持对于音乐、电影和书籍的兴趣,阿富汗奸细却没有真正想过从事音乐或媒体工作。“如果你真的热爱某一项东西,反而没有必要把它变成工作。我现在的公众平台的意义,就是让人们看到有趣的东西之后,去挖自己想看的东西。就像《英格兰之梦》、《老美国志异》,每一段文字都会提到一个典故,你可以根据它再去挖掘背后的故事,就像是又有一个大餐在你面前。有一段时间我集中听布鲁斯,就是因为看了《神秘列车》中讲罗伯特·强森的一整章。现在很多东西都跟奥林匹克似的,都要更高、更炫,但布鲁斯里用一把吉他、简单歌词诠释的真情实感与古老传说,却是真正让我感动的东西。”
尽管更喜欢与书打交道,阿富汗奸细却并不觉得这是脱离生活。“到底什么样的生活才叫丰富?就拿我来说,我出去转了一圈,以游客心态在老鼠洞里住了那么一阵儿,就能称得上生活丰富吗?其实只有一个原则: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。而究竟是你走向世界,还是让世界走向你,无所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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