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上的钱
电影对科技发展的思考很多都会导向反乌托邦,而且几乎所有深刻的思考都是导向悲观主义的:人工智能、电脑程序控制人类,少数异己分子出来反抗,在电影《妙想天开》中,男主角奋勇将对手面具人打败,但揭开面具发现下面隐藏的居然是自己。当我们真正生活于“云”上时,当虚拟世界作为一个平行世界存在的时候,人类追问的还是那个源头问题:“我是谁?”
理性与逻辑都不足以让世界有序运行。
2013年,人类社会已经进入云计算时代,《怪物史莱克》、《少年派的奇幻漂流》等电影依靠云计算降低了成本,提高了视觉观赏性。但是,拥有q这样科技奇才的英国军情六处还在用上世纪90年代的存储工具——硬盘,将遍布全世界的特工名单存在电脑硬盘上被人卸走,害得追讨人邦德差点送了命。这是《007:大破天幕杀机》最大的bug。
卡梅隆为人类展望了2154年的云计算,潘多拉星球上的神树就是数据中心,纳威人通过辫子上的神经末梢下载和上传信息,与云计算系统保持一致,当secfor公司开始发动攻击时,潘多拉星球上的野兽都加入了反抗斗争,因为反抗的主体是整个云计算系统。
但是云计算时代的中央运算系统有时并不那么可靠,这几乎成为人类对人工智能最大的恐惧来源。科幻作家阿西莫夫在《我,机器人》提出了著名的“机器人三定律”1:机器人不能伤害人类,也不能在人类受到伤害的时候置之不理;2: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发出的任何命令,只有在违背第一条定律的时候除外;3:机器人可以保护自己,前提是保护过程中不会违背第一和第二定律。 但是ns大楼的主控电脑薇琪却由“机器人三定律”推导出了另一种结论:人类是短视的动物,有可能做出伤害自己的傻事,所以基于机器人三定律,机器人必须对人类的活动进行限制,主控电脑便开始对机器人下达杀害人类的指令。最后是不遵守三大定律的机器人桑尼站出来灭了主控电脑薇琪,理性与逻辑都不足以让世界有序运行下去。
后现代社会充斥着虚拟物的仿制品,人类只是在接受信息流中由机器复制的符号。
对科技发展和理性逻辑有反思的电影多数具有反乌托邦倾向,除了赫胥黎、乔治?威尔森这样的作家,灵感的主要来源是赛博朋克文学。“待人如待鼠,所有对鼠的措施都可以同等地施加给人。闭上眼拒绝思考并不能使这个惨不忍睹的画面消失。这就是赛博朋克。”
科幻小说家威廉?吉布森的赛博朋克小说为《骇客帝国》提供了灵感。在威廉?吉布森生活的上世纪80年代,云计算这样的概念还未存在,但是由计算机网络制造的虚拟现实赛博空间(cyberspace)已经有“云”的影子。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的界限模糊,多数故事发生在网络中,人脑与电脑可以直接相连。在《骇客帝国》中,“人类”生活于矩阵(matrix)世界中,由系统编写而成,程式通过与脑神经连接,可以让人类产生所有真实的感受,包括模拟死亡体验。
在《骇客帝国》的开场,尼奥从一本书中取出硬盘,那本书是让?鲍德里亚的《拟仿物与拟像》,该书认为后现代社会是一个超越现实的场域,现实已经消失,到处充斥着虚拟物的仿制品,人类接受的只是信息流中由机器复制的符号。在《骇客帝国》中,连救世主尼奥都只是一个保证系统升级和重启的变量。
因为过于依赖技术,人类最窝囊的未来就出现在《机器人瓦力》中,他们被大型连锁公司bnl控制,他们的生活、感受全部依赖“云端”供给,因为缺乏运动和摄入过量营养,人类成了坐在椅子上的胖子。依靠电脑延伸出来的各种管子生活,其实境遇比在地球上清扫垃圾的机器人瓦力糟糕得多。
以数理的精确方式无限逼近真相会让人类受到伤害。
云计算的发展能让人未卜先知吗?《少数派报告》展示了这种可能性,面对高犯罪率,华盛顿特区建立了一个预防犯罪系统,通过分析“先知”脑中抓取的图像信息,在犯罪行为在发生之前就抓到罪犯。汤姆?克鲁斯戴着感应手套,将系统呈现的图像一一分析、确认,再迅速在预定的时间内抓获罪犯,成功阻止犯罪。
在整个过程中,按照男主角的说法“先知”只是辨识模式的过滤器。系统无法真正完美,因为它无法规避一个最根本的问题:建立系统的人性是有瑕疵的,技术无法解决所有问题。《黑镜》第二季的《马上回来》中,女主角死了丈夫,悲伤之余,注册了一个可以与虚拟的死者聊天的网站,这个在云上的“丈夫”可以搜集死者生前散布在社交网站、博客、论坛上的各种聊天信息,模拟死者说话的语气、语调、思维方式,只要上传足够的信息,便可以在观念层面复制一个“你”。这给人类短暂生命提供无限希望,那些将自己所有生活晒在社交网站的人,死后百年,在未来的某一天借助云技术可以复活,比冰冻尸体然后解冻还魂的成本小很多。
借助云技术来突破生死边界是危险的。这是塔尔科夫斯基在1972年的电影《飞向太空》中告诉人类的。在太空中有一颗叫索拉里斯的星球,它是另一种文明,拥有类似于云技术的能力,能够无节制地复制你的欲望、恐惧、悲伤,这既是它的魅力所在,也是可怕之处。科学家克里斯?凯文为了调查索拉里斯星球太空站的一系列怪事,来到了这里。他居然遇到了自己死去十年的妻子——其实是索拉里斯星扫描了他大脑皮层之后,制造出来的复制品。凯文经历了重聚的狂喜、迟疑,重演了一遍之前的关系模式。最后,由他意识制造出来的妻子以自毁的方式结束了这一切。
《飞向太空》最著名的一张海报是凯文和他的妻子茫然地望着镜中的自我。人的意识是不能被随意复制呈现的,因为总是有些不能示人的部分。在《黑镜》第一季的《你的全部历史》中,人类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,植入了内置芯片,记忆可以随时呈现为影像——就像看电影一样看我们的记忆。任何的怀疑借助技术都有可能变得证据确凿,维持人类关系的弹性张力突然消失了,以数理的精确方式无限逼近真相,最终受到伤害的还是人类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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